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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小犬子作繭自縛 大學士虛名落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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鄉間初夏的夜,蛙聲聒噪卻不使人煩。白大伯邀游方道士一同吃飯,那道長摸著山羊胡,毫不客氣,笑呵呵地坐下了。鸞鸞端了碗筷過來,雖粗衣麻布,那雙靈動的眸子使他人覺得俏麗了幾分。

那道長從懷裏摸出個陶土燒制的小兔子,贈予鸞鸞。白大伯忙說使不得,道長解釋只是尋常物件,供孩童們玩耍的,定要大伯收下。

最終,鸞鸞接過物件,那小兔子雕刻的很精致,眼睛約摸是朱砂點的,是紅色,這讓陶土兔子生動了不少。於秀州城裏甚至是華亭縣城裏的孩童來說,這的確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小物什,對於鸞鸞來說,如獲珍寶。

她欣喜地謝過了道長。道長慈祥地拍了拍她的後腦勺,這神態與樊玄子看蔡小娘子的頗像。不錯,這道長正是樊玄子本人。他受蔡熠之托來查探那日來尋生計的漢子背後隱藏的事。

那漢子叫白元五。原本在鄰鄉有幾畝地養活一家四口人。三個月前,鄉裏來了個員外爺,說是要征收一片地,辦一座織布廠,他家田地就在其中。

鄰裏大都跟他一樣是普通莊稼人,就靠土地和老天過活。因此都不願意賣。那員外來了兩次,見人們態度堅定,倒也沒再來了。

一個月後,官府又下了收地告示,說官鹽產量不夠,要在華亭再開一座鹽場,我們村地勢適合制鹽,便要收地。這自古民不與官鬥,況且,官府承諾免被征收土地戶一年賦稅並等鹽場建好,雇他們當長工。只是給的錢有些少,長遠算來,也沒虧啰,於是,大夥兒都賣了。

誰知,這邊地剛賣,那邊官府轉手就賣給了那員外,很明顯,官商勾結把這一村的村民給戲耍了。村民們心裏不甘呀,一幹人等去縣衙求說法。

可這俗話說,官字兩張口,主簿拿出當時賣地簽的契約,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,自願將土地賣給官府,沒規定不能轉售。

看村民們一個個傻了眼,他故作大方:“願意在織布廠謀工的,官府照樣兌現承諾。”總之這啞巴虧,村民們吃定了。

白元五生來膽小,不願與官府做對,也不願去織布廠幹活,便來白大伯這求生計了。有些不怕事兒的村民還在鬧事,並揚言要上京告禦狀。

得知此事的蔡熠心下不放心,又不好直接出面,這事情多半要與熟人謀面,蔡家人在地方上熟悉的人太多,暗訪不大現實,便求了樊玄子留下探查、探查。

汴京城,大內紫宸殿上。章惇奏請皇帝圈點龍圖閣大學士。王安石之子王雱為候選人。

朝中之人均無異議,只呂惠卿以王雱結黨營私濫用職權、性格孤僻怪異為由勸諫皇帝再覓人選。王安石為兒子辯言:

“臣身為人父,本不欲強聒。然,君子舉賢不避親,知子莫若父,遂直言二三。論品行小兒性格確略有孤僻,結黨營私一說只怕是有人惡意中傷。論學識犬子雖不比當代文豪,卻也遍訪名師,著書立說。論見識,犬子曾游歷南北,增廣見聞。如此學識見識足堪其位,怎能因性格孤僻而棄之不用?”

呂惠卿不慌不忙地等王安石說完,從寬袖中取出一本冊子,呈上。說是王雱濫用職權徇私枉法的證據。皇帝看完冊子,眉頭深鎖,眼神中竟流露出厭惡。

這個眼神讓王安石強壓下了要說的話語。只是在心裏狠狠的將呂惠卿罵了個體無完膚。皇帝未言明冊子上記載了些甚麽,而是留下一句以後再議便退了朝。

散朝後,來傳口令的小黃門恰好見到呂惠卿追上疾步離開的王安石,接著便聽到他裝模作樣地對王安石抱拳:

“王相公莫要見怪,下官也只是為皇上盡忠,為社稷盡責罷了。待相公回去好生教導令郎為人和為官之道,痛改前非,收斂性子,相信不久的將來,令郎定會陳力就列,成為社稷之棟梁。屆時,父子同入閣,亦不失為一樁美談哩。”

王安石如何聽不出他這奉承後的諷刺,冷哼了一聲,拂袖而去。

小黃門快步追上王相,說陛下宣召。

垂拱殿中。龍涎香不再,殿中彌漫的是淡淡的蘭香。很是清新,淡雅。

大家將呂惠卿所上的折子扔在王安石腳下,聲音中充滿著怒氣:“介甫,子不教、父之過。你瞧瞧王雱都幹了些甚麽!”

王安石一臉茫然,不知王雱究竟幹了何事讓皇帝如此怒不可竭。冊子上羅列了王雱名下的店鋪、商行。這些倒不打緊,讓皇帝發怒的當是後面,羅列的王雱利用職務便利收受的賄賂,其中有個名字讓他不寒而栗:張士浩。

那一瞬間,一向私德無缺的王相,腦中萬千思緒飛過,他首先覺得這是誣告,可轉念一想列的如此清楚,以及呂惠卿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臉,約摸是真事了。

無論真假,皇帝此刻私下召見,無疑是在等著自己表態。於是他跪在殿中,以父親的名義向皇帝保證定將王雱所收賄銀盡數上繳,並自願罰銅一百斤,求陛下降職三級。

大家心裏其實並未想過要重懲王雱,按冊子上記載,王雱營私屬實,結黨一說還構不成,讓他氣憤的也是張士浩這個名字。那是大家心中一道疤。

對於王安石本人,大家一來相信他的私德,二來從他方才的表現來看,王雱定是背著他做了這許多。大家心裏感嘆,若不是國事操勞,又何至於對於家事一概不知吶。

心下一軟,只將王雱遷了個虛職,叮囑將收的銀子上繳國庫,便作罷了。王相謝恩,退出垂拱殿。在回府的路上,他想了許多。

比如,呂惠卿明顯有備而來,就等著這一出呢。可他如何收集得這許多的?且看來不似造假。最讓他疑惑的是王雱當真如此大膽麽?莫不是呂惠卿誣陷罷?此想法一出,又被他自己否認了,王安石知曉自家這大郎,還真有此膽。

話說當年新法初行,屢屢受阻,他與程顥吃茶論理之時說起這煩惱,兩人商量下亦無好法。王雱入來說:“取文彥博、富弼、韓琦等老臣之頭顱懸於市集,新法則暢行。”當時的王雱被程顥苛責:“小兒狂謬,豈容你亂語。”

這麽想來,王雱是能做出這些事來的。

相府,高門朱戶,回廊蜿蜒。

王雱正與鄧綰喝茶閑聊。略過鄧綰的問候,黑著臉的王安石斥責王雱不思進取,不學無術,識人不明,實乃朽木。

當著外人的面被這當頭棒喝打得有點莫名其妙的王雱,當下也惱羞成怒,顧不得體面,出言頂撞父親,兩人一來二去互不相讓。

一旁的鄧綰好生尷尬,猶豫再三,鄧綰還是陪著笑上前勸架,可話還沒說完一個字,王安石便將黑得不能再黑的臉對著鄧綰厲聲道:“鄧大人,茶也吃的差不多了,請,不送。”

鄧綰也是頭回見著這樣的王相公和王雱,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,只得悻悻地出了王府。出了門他還犯嘀咕:這王相公是哪根筋搭錯了,唱的哪出啊,臉面不要了啊。難道是王雱沒有晉升成功?若真是這樣,今兒告假沒上朝可真是虧啰。我且去呂大人那裏瞧瞧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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